灵长类的进化，经历了6500万年的历史。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包括人类在内的少数灵长类，演化出了一种复杂、特殊的重层社会结构：家庭不再独立生存，而是多个家庭通过血缘关系，形成氏族；氏族聚集在一起形成村落；多个村落彼此联系，形成更大的部落。

近日，西北大学齐晓光教授与澳大利亚西澳大学、德国灵长类中心和美国密歇根大学的研究人员一道，受邀在生态学领域顶级期刊《进化与生态学进展》发表综述文章《动物的重层社会》。作为该文通讯作者，齐晓光等科学家系统阐述了以金丝猴为代表的灵长类动物的重层社会的起源、本质特征、演化过程、维持机制以及对于动物适应复杂多变环境的功能意义。

长期以来，西方学者一致认为，灵长类的重层社会起源于非洲狒狒祖先的多夫多妻制社群。齐晓光团队以秦岭川金丝猴为主要研究对象，开展了长达20年的野外研究，采用皮下芯片埋植、GPS定位和卫星遥感等新技术，成功发现了金丝猴独特的四层式重层社会结构。这一发现打破了西方学者近半个世纪来，对灵长类重层社会多样性和进化路径的传统单一认识，对了解人类早期社会的起源与变迁具有重要启示意义。

齐晓光解释，在川金丝猴的社会结构中，个体通过配偶关系组成一夫多妻制家庭单元；光棍雄性根据亲缘组成全雄单元；多个家庭共同取食、休息，形成繁殖分队；繁殖分队和全雄分队在同一区域活动，争夺繁殖机会，形成群组；多个群组在特定的季节分离-聚合，形成更大的社群，个体数量可达100~200只。

“大家通常认为，猴群里一定会有猴王，但秦岭川金丝猴中并没有这样的管理者。”齐晓光介绍，秦岭川金丝猴的社会是由多个一夫多妻制的家庭单元组成的，一只成年雄猴可以拥有多只雌性，这样的雄猴我们称之为主雄或家长。主雄的替换过程中，雄猴间的打斗并不起决定性作用，因为雌性会选择自己心仪的雄猴并加入它的家庭，或建立新家。

而小雄猴们大多会在性成熟前后被主雄驱逐出家庭，共同组成全雄“光棍群”。它们游荡在家庭群周围，伺机争夺繁殖机会。每当“光棍群”靠近时，家庭群的主雄们就会联合起来，驱赶入侵者。“两群间的竞争如同掰手腕一样，双方在对手变强的同时自己也变得更加强大。这可能是秦岭川金丝猴从单个家庭聚合形成复杂社会的诱因之一。”齐晓光说。

秦岭地区森林覆盖率较高，但道路、农田与20世纪的森林砍伐造成了栖息地破碎化，使得金丝猴形成很多孤立种群。然而研究团队分析发现，它们的遗传多样性并未丧失。这是由于重层社会结构下的光棍群个体来自于不同的繁殖群，当它们性成熟后，不一定会回到原来的出生群中，而是随机迁移，带来了基因流，成功避免了近交衰退。

“经过大规模的生态保护工程，秦岭川金丝猴种群数量已由20世纪4000多只，逐步复壮到目前39个社群6000余只，但仍面临着种群相对孤立、遗传多样性有待提高等挑战。”齐晓光说，如何更好地保护这一国宝，从而带动整个秦岭生态系统的健康发展，是下一步的重点研究计划。（记者周梦爽）

（周梦爽）